【鸣佐】化物志 - 泉客珠 - 「鲛人」篇

*南海鲛人的故事 唐宋背景


PS:古代南海可指现在的东海:黄海以南的中国东方海域,长江口琉球群岛都称东海;假设唐代是一个五颜六色的时代——没人好奇鸣人的黄头发 因为大家都是非主流(。


*系列前文「返魂香」篇「追人小僧」篇「 九尾狐」篇


*带上目录【青盲-鸣佐合集】

 


【鸣佐】化物志 - 泉客珠 - 「鲛人」篇



01.


南海,一望无边际的蓝色疆域,从长江口一路碧波万顷到琉球群岛。每日数以万计的鱼类被渔民们捕捞后又兜售至内陆,以至于南海边渔业发达。


江南东道沿海地区有三分之一的渔业是归属于扬州一家商业大户的,这家只得一位公子哥,对经商却没什么兴趣。终日玩闹着过了,也到娶媳妇儿自立门户的时候了,可这哥偏对女子看也不多看一眼。当朝男风虽摆不上台面来,可经商的、为官的、甚至那高墙里的,哪个心里没点龙阳的小九九呢?


这家就这一根独苗子,老人成日惶惶而过,害怕就在这辈断了香火,姑娘的画像和荷包一个接一个送进家来。公子哥儿终于是受不了这些香味奇特又浓郁的荷包了,冲进书房里,砸了新来的鸳鸯荷包,对他老子喊:“我去打渔算了!”


老爷正愁儿子不爱女人罢了,连家业也不爱。这一听,两样愁事去了一件,剩下一件来日慢慢解决。便欣喜地赶鸭子上架,将儿子打包去了沿海,叫他学些时日再回家来。


公子哥苦了脸,他就气头上随口一喊,谁知道他老子当真了。当天就被裹进被窝里,扔上了去海边的马车。


 

在马车上折腾了数十日,鸣人只觉得自己没晒到太阳都快要裹出一身隔夜的鱼腥了,一路哀声不绝。到了海边这日,却忽然醒悟——等到自己学出个名堂,就自己做老爷,那时候还有人管自己娶不娶媳妇儿?


赶车的小厮只见一路上懒散又哀怨的少爷忽然间找到了人生目标,一下子腰也不酸腿也不疼,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快快赶路,大展拳脚的日子就要到来。小厮眼见着少爷抢过自己的缰绳,卖力赶车,结果将车赶进了人家的苞米地里,登时害怕起少爷的大展拳脚来。将还在兴头上的少爷推进车里,自己又悠悠地给少爷指风景了。


鸣人气呀,不停催促悠闲的小厮,可那马像是害怕一旦跑得快了,就会被没眼睛的人生生赶进沟里,如何也不愿再快了。


等赶到海边不远处的宅子里时,天色已晚了。


下车时,咸湿的海风直扑向鸣人的脸来,鸣人遣小厮先去宅子里打扫,自己驾了马,踱着步往海边走去了。走到近处时,在黑夜里大海剩一个暗蓝色的轮廓在海滩后起起伏伏。海尽头连着天,洒着星辰在两处相映成辉。


鸣人下了马,牵着缰绳沿着海滩信步走着,时不时有海浪打上来浇湿了他的裤脚和鞋,他也不在意,心里只被这广阔的海洋填满了。


上弦月正亮,离近了看,整片海都亮晶晶的。鸣人站在原地,看着远处映在海上的新月。


忽然,他看见那块玉石般的弯月被从不远处传来的涟漪给打碎了。他朝涟漪的中心看去,看到了一个脑袋。鸣人吓了一跳,那处的海极深,还以为是以往被海吞掉的渔人尸体被海浪给冲起来了。


正眯了眼睛看去,那“尸体”动了动,月光下鸣人只瞧见一截白皙的手腕伸出水来,挽了挽一头黑发。随即“尸体”身躯往前,脑袋埋入水中,同样素白又纤细的背和腰依次出水又入水。等到最后,竟是有一弯极宽的、近乎透明的鱼尾,鳞片映着月光,闪起比星辰更美的光,露出水面来,摇摆一阵,又沉入水中去了。


扬州城里整日被夫子用“无神无鬼”教育的少爷,此刻呆在原地,看直了眼睛。片刻后新月重新拼成一块,海面风平浪静。


鸣人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认定是今日自己的精神大起大落,不注意被蜃楼迷了眼——哪来的鱼尾,是云掉在海上啦。


木讷的骑上马,脑子空空的赶回屋去。


比月亮更远的海中,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瞧着一头移动的金黄色头发,慢慢地又沉入水中去了。


 

02.


在海边生活了一段日子,鸣人随渔民出海打过渔,也跟前来买卖的商队打过交道,一段时间下来,竟是颇有些能继承家业的模样了。春季是打渔最好的季节,这些日子众人都早出晚归,也收获颇丰,鸣人便放了渔民们一天假。


这日,海滩上仍有些渔民在准备出海打渔,鸣人询问了几句,便知道这是斤数还不够的人家,需得多打几天才行。


之后鸣人便顺着海滩徒步走下去,越往庄子远处走,人烟就越稀少。鸣人很喜欢被海水拍打脚踝的感觉,便脱了鞋趟在海水里。走着走着,鸣人便感觉到左脚脚踝处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他低下头,见绕了一块巴掌大的半透明丝织物。他拿起来瞧了瞧,只见刚一出水,这丝织物就如同未曾入水一般干燥,竟是入水不濡。鸣人仔细琢磨着,这织物薄且韧,挂在指尖轻柔飘逸,颜色更是白如霜雪。


正看着,鸣人忽然听见一声低沉的咆哮。他连忙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岩石后,一张精致白嫩的脸庞正露出半张来,神色紧张又急切,嘴唇半张着,从喉咙里发出刚才的低吼。


看着在海中莫名出现的人,鸣人忽然想起了刚来那晚自以为的幻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有尾巴吗?”


那黑发的美人此时已经从岩石后伸出来半个身子,上半身赤圌裸着,下半身沉在水中看不真切。听见鸣人说话,他收起了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歪了歪头,又像觉得不应该这样暴露自己,重新躲回岩石后,低声咆哮着。


鸣人看得失笑,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手中的织物上,便往那边伸了伸手:“你要这个吗?”


黑发少年学着鸣人的样子伸出手去,似乎表达了肯定的意思。但鸣人一旦往前走近一步,他就往后退去。一时间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正想将这织物放在水中让海浪拍到他那边去,就听见海的尽头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鸣人立即站直了身子往海面上看去,只见一群海鸥贴着海面迅速飞行着,飞到远处不见了。随后就是格外的寂静,只听到海涛起起伏伏的声音。鸣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海中的少年说道:“马上要起大风暴了,你快跟我回庄子里去。”


男孩又缩回岩石后,手掌拍着水面,神色也极其焦灼。但看见鸣人朝自己跑来,竟是往海中央冲去了。鸣人无法跟着他到更深的海去,只能在原地无奈又着急地喊了几声,男孩转过身来看向他,朝他打了几个手势,鸣人看得一头雾水。


感受到周边的空气湿度越来越大,鸣人心道不妙。眼见少年分明知道风暴降至,却没有太过于慌张,鸣人决定先回去看看刚才出海的渔户,朝他喊道:“你赶紧上来吧!在海里太危险了!”


少年见鸣人竟然朝海滩上跑去,一时着急地吼叫起来,声音尖锐又急切。


鸣人担忧地转过头看他,只见男子在海中紧随着鸣人的方向游了过来。鸣人傻了眼,少年像鱼一般迅速地在海中与自己并肩,他之前一直藏在水里的下圌半圌身此时因为游动的动作不断在水面上出现又隐去。


宽大又漂亮的鱼尾拍打着海水,鸣人一时间惊得几乎跑不动,没想到传说中的海底居民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本能地害怕与自己不同的物种,又觉得他面上的神色变化实在与人没什么不一样。


风暴即将来临,鸣人走得太远,跑了许久都没有回到渔民出海的海滩处,海浪愈发用力拍打,涨潮得很快,鸣人不断往海岸边靠去,又被随着上涨的海水淹没脚踝。


忽然,一直跟在身边的黑发鲛人发出自相遇以来最高亢的一声尖叫,迅速游过来抓住鸣人的脚踝。鸣人正在急切地奔跑,被抓住脚踝后猛地扑倒在海水中,咸腥的海水从口鼻灌进喉咙,他的肺烧灼地疼痛起来。


鸣人四肢无措地挥舞着,想要挣出海面去。鲛人游过来,用了死力气压住他,将他拖入更深的海中。见鸣人口中吐出仅存的空气,气泡一个接一个扑打在鲛人脸上。鲛人思索片刻,埋下头来。两唇相接,鲛人将自己通过腮吸收到的空气尽数渡进鸣人的口中。


海面上,一人高的大浪打过来,正打在鸣人刚才站立的位置。紧接着大雨泼洒下来,从海的尽头呼啸着卷起风浪袭来。大风暴来临了。


 

03.


鸣人醒时,只感觉全身都在痛,就像是从一场斗殴中被拉出来了似的。他的胸口还在烧着,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呼出时肺部就像破烂风箱似的拉出一股断断续续的气来。


小厮见少爷醒了,立马端了温水过来。鸣人喝了一口,喉咙干涩,温水灌下去,让刮痧一样疼痛的喉管舒服了许多。


鸣人咳嗽了几声,就要坐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竟一时间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小厮拍着少爷的背替他顺气,一边不无后怕地说:“少爷,前日你放了渔户们的假,就说要出去玩水。过了几个时辰,这海上就刮了好大的风暴,岸边的船全给打翻了。下边人冒着风暴去找少爷,一时都没找着。”


小厮说到这儿,抹了把泪:“还好风暴过去之后渔户们见着少爷躺在岸边,就将少爷带回宅子里了。昏睡了两日,总算是醒了。”


鸣人可算是想起来了,心里不住想起那时见着的鲛人,又想起出海的几户:“我那时见着有几户人家出海去了,都回来了吗?”


小厮点点头:“回来啦少爷,都平平安安的。”


鸣人松了一口气,正欲遣小厮带那几个将他扛回宅子里的渔户来问一问,有没有在他身边见着一只鲛人,小厮就捧了一样东西过来:“少爷,这是你昏睡时候一直捏着的东西,小的不敢随便乱放,就搁在一边了。”


鸣人拿起托盘里素白的丝织物,心中的疑团一个接一个。


之后每日鸣人都会到海边去呼唤当时的鲛人,他不知鲛人的名字,只好喊:“贵香帕在我手里,出来见一面吧!”


渔户们见鸣人日日都来,在旁笑闹:“小少爷,你打这儿喊不出位闺阁小姐来的。”


鸣人也从不将渔户们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只笑回去:“是,得赶明儿回扬州去带位少奶奶回来才行。”


还没等鸣人在海边等到他的“闺阁小姐”,扬州就派人来催他回家“娶少奶奶”了。


 

老爷见着儿子,还没来得及骂儿子不要命,风暴都能出门去,就被疼孙子的老娘以“为什么把我孙子送到海边还骗我他是去念书了,就这一根苗儿,出什么事儿我看你怎么办”为由头给骂了一顿。


鸣人因此逃过一骂,父亲只是黑着脸嘱咐鸣人好生在家学做生意,顺道每日再欣赏欣赏不一样的荷包,挑一个喜欢的出来。


回到温柔乡的鸣人头也疼,鼻子也疼,隔日就逃出家去,和狐朋狗友们去寻新鲜玩意儿了。


另一家公子哥小名叫牙,与鸣人从小便认识,一条裤子长大,跟着鸣人一起调皮事做尽。两家家长都烦死了对面家的小孩,偏偏两个人不顾阻拦就这样一同长大了。


鸣人跟着牙越走越偏僻,竟是从繁华的大街上绕到漆黑的小巷子里了,拉了拉牙的衣袖问:“这是去哪儿?你不会要把少爷我给卖了吧?”


牙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就你能卖几个钱?揣好你的银子,咱去花钱了大少爷。”


鸣人笑骂一声,就被牙捂着嘴,转进了小巷里开着的一扇门里。


这里是扬州的地下人市。牙带着鸣人在黑暗中坐下,忽然间烛光大盛,两人正坐在一排排木凳的中央,面前是简易的舞台,四周都坐满了人,有的遮掩着面孔,有的则正大光明地露着本来面目。


鸣人暗骂牙怎么带他来了这样的地方,正欲发作,舞台上遮着面孔的人便喊道:“本次竞拍开始,一共七样货物,请诸位公子小姐瞧好了。”


接下来一共上来了六样“货物”——都是人。能以竞拍的方式被买走的人,要么是貌美如花的女圌奴,要么是身怀绝技的蛮人。鸣人越瞧越觉得心有不忍,想要走了,牙却拽了拽他的衣袖,对他努努嘴:“你瞧。”


鸣人只好又坐下来,看向舞台,最后一样“货物”被带了上来。


鸣人霎时傻了眼。


被带上来的是个少年,只穿了条松垮垮的亵圌裤,白皙的胸圌膛和四肢都露在外面,还未完全长成的紧致的肌肉顺着流畅的线条覆着薄汗闪出光来。刚一露面,鸣人就听见了无数倒吸气的声音。因为站着的少年面貌实在太过精致,黑发乱糟糟地搭在脸颊边,微眯着眼,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情的唇紧抿着。整个人带给座中人的讯息是“禁圌欲”和“诱圌惑”。


“起拍价,一百两。”登时整个屋子就闹哄哄的,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只是容貌姣好的奴会直接从一百两起拍。


众人还在诧异中,鸣人毫不犹豫举了牌:“二百两。”


牙赶紧按住他的手,低声骂:“你疯了?我只是想带你来看个热闹,你要真买个人回去,你爹不打死你!”


鸣人罔若未闻,一双眼只看着舞台上那人。黑发的少年顺着叫价的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头显眼金发的鸣人。他又抿了抿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三百两。”


鸣人依旧举牌,牙根本拦不住他:“四百两。”


就这样,看中了“货物”的许多家一次次加价,最终鸣人获得了他,也付出了千两白银的代价。


散场时,鸣人听见擦肩而过的人嘲弄的声音:“就这样让别人抬价,真是傻子一个。”


牙此时真是想踹爆发小的屁圌股:“谁让你显出一副非得不可的模样,这是一千两银子啊!”


鸣人看也不看牙,摸出身上带的银票,又打了欠条,剩下的一半之后来还,便从旁人手里接过连着黑发少年脖子上项圈的绳子。


将项圈剪开后,鸣人低声对牙说:“是,我非得不可。”


花了鸣人千两银子的少年看向他,眼里有好奇和疑惑。


 

04.


鸣人偷偷把少年带回家的时候,家里主事的都不在。他将少年塞进屋子里去,嘱咐小厮千万别告诉老爷他回来了。


一关上门,鸣人就愁云惨淡——剩下的五百两银子,去哪里凑?心里刚冒出一丝后悔,少年就凑了过来,漆黑的眸子看向他。鸣人一见着他那满是“多谢你救命恩情”的眸子,什么后悔都收回去了。


少年此时还只是穿着亵圌裤,外面遮了一件鸣人的外袍。鸣人摸摸鼻子,令小厮打了热水来,就要给少年洗个澡。


少年试了浴桶里的水,就摇摇头,又比了几个手势。鸣人心想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他本以为这是那时在海边救他一命的鲛人,那鲛人是会叫的。可眼前的少年四肢健全,双腿正踏在地上,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鸣人拿了纸笔过来,问:“你不会说话的话,会写字吗?画画也成。”


少年偏着头看他,忽然伸出手去,冰凉的手掌搭在鸣人的额头上。鸣人被吓了一跳,就要往后退去,少年捉住他的手臂,一时间鸣人感到他力大无穷,竟是被钉在原地了。


片刻后,少年放下手,声音黯哑,又有些生涩,朝鸣人说:“水太热。”


鸣人松了一口气,心说不是哑巴就可以沟通了,一边又让小厮打些冷水来调水温。少年拉住他,又道:“不要热的,只要冷水。”


鸣人皱眉:“会着凉的。”


少年摇摇头:“我们一族,从来都生活在海里,没着凉过。”


听他这样一说,鸣人心里一跳,一边有些无措这突然的变化,一边又暗骂这人怎么这样心宽,一见面就把家底全给抖出来了:“……你是鲛人?”


心宽的鲛人点点头。


鸣人叹了口气,又提起往日的事来:“那日你为何把我绊倒了?”


鲛人不悦地用手掌用力拍打鸣人的背:“不要你你你的,我有名字,我叫佐助。”


鸣人的背被抽得生疼,赶紧拉着鲛人的手,出言安抚:“我知道了知道了,佐助,你那日为何把我绊倒?”


佐助的俏脸上一副“你竟想不通”的表情:“如果放你在岸边跑,你会被大浪拍碎的,海里有我带着更安全。”


鸣人心想,你把我一下子拽昏了哪来的安全可言。见鲛人的神情又绷紧了,他认真看去,却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之意,便真心地说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佐助僵着脸,生硬地回:“不客气,反正今日你也救了我一次。”


小厮提来了一桶冷水,鸣人接过后倒入木桶之中,佐助又试了试水,正准备踏进去。鸣人拽住他:“你的腿等下会不会变成鱼尾?这桶够不够大?”


佐助似乎忽然才意识到自己的下圌半圌身还是一双腿,脱下了亵裤。


鸣人对这突然的动作一脸无奈,偏过头去不看了。


佐助这才踏进木桶去:“会,不够,将就。”


鸣人便看着佐助的双腿在水中逐渐并在一起,覆满了银白的鳞片,漂亮的分叉鱼尾从他脚踝处慢慢长出。佐助蜷起尾巴来,在木桶里轻轻摆动着半透明的鱼尾。


鸣人看得入迷,又拨开佐助的黑色长发往他上半身看去,只见他腰部以上还是人的模样,腰部往下就像一尾艳丽的鱼了。


自上岸后,佐助就一直面色苍白,此刻进了水里,脸颊逐渐红润起来,越来越有生气了。鸣人便问他,怎会被抓去人市上贩卖?佐助便一边用尾巴扇着水溅到鸣人脸上,一边慢慢说。


佐助说,鸣人在海边唤了几日,他都一直听着,只是鸣人周围总是围着渔户,他不敢前来取回自己织的第一片鲛绡。


鸣人难以置信地从怀里取出被丝绸包好的雪白织物,又仔细瞧了瞧,这竟然是千金难买的鲛绡。鲛绡是鲛人在海底织出的布料,薄且韧,颜色如雪,做成衣物后轻柔又舒适,并且不会被水沾湿。


之后,佐助并不知道鸣人回了扬州,化出双腿后来到岸上。渔户们见佐助持着那日鸣人手里紧抓的布料,以为他们识得,便告诉佐助到扬州来可以找到鸣人。


佐助穿着渔户给的衣物,跟着来扬州城卖鱼的车队,就到了扬州。佐助还不会说话,车队问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将他放在城门口。佐助从未到过岸上的世界,没走几步便像个孩子一样轻易就被看上他相貌的人贩子给拐走了。


鸣人听罢暗自扶额,他曾在神话传说里读到过鲛人。鲛人生性温和善良,想必佐助当初在风暴中救了他是天性使然。而这片佐助拼着上岸也要拿回的鲛绡,也应当意义重大。鸣人便递出了织物:“那我还给你罢。”


佐助盯着他手中鲛绡半晌,摇摇头:“你留着罢,可做周转之用。只不过要小心些用,容易招来是非。”


鸣人听了飞快将鲛绡重新塞到怀里去,眯着眼笑着说:“我会一直留着的。”


鱼尾在水面上划出涟漪来,佐助问:“能不能把我送回海里去?”


鸣人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我不是还差五百两没还吗?听说鲛人的眼泪……”


佐助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说起来鸣人的债还是因为自己欠上的:“但是,我不会哭。”


鸣人连忙摆摆手:“那我明日就找辆马车送你回去。”


“我会学的。”佐助看向他,鱼尾小幅度摆动,见鸣人的视线移过来,又害羞的躲到木桶最底下去了,“等把银子还完,我再走罢。”


鸣人立即笑眯眯地点头。


 

05.


最终鸣人欠了人市五百两银子的事在一周之后还是被老爷知道了,人市没收到鸣人的银子,直接遣了人到家里来。老爷怒极,别人家儿子从鬼门关走回来都是浪子回头、幡然醒悟,怎么到自己家的反而是不思进取、愈发纨绔了呢?


老爷让鸣人将他在人市上买的人带出来,送回人市去,鸣人说什么也不愿,死死拦在门口。两父子吵了一架,盛怒之下,老爷关了鸣人的禁闭,也不让家里仆人送饭去。


禁足已过半月,老爷在儿子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再过问这买来的人,鸣人乐得自在,便每日在屋里同佐助说些人间的好玩事,比如乞巧节车马难行的街道和相隔银河的牛郎织女。也向佐助打听海里神奇的玩意,比如红男绿女,或歌或舞的海底龙宫,佐助答道那是鲛人的家。


这日佐助泡在木桶中,鱼尾高高翘起,湿哒哒地搭在木桶边缘,轻轻拍着木桶壁,手中整理着他泡在水中黑色的长发。鸣人从窗户外蹑手蹑脚地翻了进来,冲他招招手:“快来吃饭。”


鱼尾拍在木桶上的声音更加响亮,说话像是在撒娇:“我走不过来。”


鸣人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忘记了你现在只有条尾巴。”


说完就将奶奶偷渡来的午餐带到佐助身边,自己随便扯了只小板凳,坐下来矮了佐助一个头:“我说,佐助你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啊?”


佐助继续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还要个五六天吧?扬州的水真不好,我头发都缠在一起啦。”


“哈?干嘛这么在乎头发,你们又不用挽髻。”鸣人的语气十分不耐烦,他饿得紧,自从老爹关了他的紧闭,每天他都要等到屋里人都吃完饭才能悄悄去拿饭回来。可是手上却将食盒放下,伸手抓住板凳脚,就着坐下的姿势费力挪到佐助背后,帮他整理打结的长发。


“头发对鲛人来说很重要,”佐助将食盒放在木桶边缘,打开后满足地闻了闻食盒里传出的热腾腾的香气,“很多鲛人的头发都长不长,因为要长鳍。”


一闻见这香气,鸣人忍不住刨了刨佐助的头发,扯痛了他:“快快,喂我一口,我可饿了。”


“我可不会用筷子。”说着佐助便徒手抓了一块粉蒸肉,递到肩上,鸣人伸长了脖子,就着佐助的手吃了这块肉。佐助皱了皱眉:“别咬我啊。”


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嘴里包着肉说话不甚清楚:“太饿了,着急了。”


佐助便这样自己一口,鸣人一口的喂着,等到吃完这顿午饭,正是日头正盛的时候。鸣人又翻出窗户去,将食盒递给候在一旁的丫鬟,自己又回到屋里。吃饱了后,佐助已经靠在木桶上昏昏欲睡。


鸣人躺在铺有凉席的床上,握着羽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屋子里弥漫着慵懒的气息。立夏已经过了,闷热的天气逐渐展示着威力,鸣人还穿着长衫,从里到外都透着热气,一层一层覆在皮肤上。他转头瞧了瞧冷水中泡着的佐助,看着他赤圌裸的上身不禁有些羡慕,想必他非常凉快吧。鸣人这样想着,唤了一声佐助。


佐助懒懒地从鼻腔里拖出一个长音来以做回应,微微睁开半眯着的眼,虽说如此,在鸣人看来他依然是惬意地闭眼歇着凉。


鸣人就颇有些不甘:“你泡在水里一定很凉快。”


佐助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在水里我也凉快。”


“天生的?”


“天生的。”


鸣人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磨蹭着站起身来,又扭捏地走到木桶边。一股热气袭来,佐助不悦地抬起眼,身子又往水里陷了几分:“你很热。”


鸣人嘿嘿笑了两声,伸出手来放在佐助两肩上,顿时凉快了不少:“佐助你果然很凉啊,让我也凉快一下吧?”


佐助又阖上双眼,直起身子来,将鱼尾收进木桶里,绕在木桶底,朝自己对面努努嘴:“给你空出位置来了。”


肩上火热的双手离去后,佐助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鸣人在剥自己的衣服,忍不住提醒道:“当心着凉。”


鸣人飞快地脱掉长衫,自从佐助霸占了木桶,他一直都只能用水瓢舀水来沐浴,很久没有舒服地在木桶里泡过澡了,一边踏进去一只脚适应凉水的温度,一边回答:“不会,不过着凉了更好,老头子就会放我出去了。”


“你踩到我尾巴了。”佐助说着就在水下用鱼尾狠狠拍了一下鸣人的小腿,可不太疼,“很闷吗?”


鸣人抱歉地挪了挪脚,刚刚踩到佐助滑腻的尾巴差点摔倒在桶里:“也不是闷吧,老呆在屋里,骨头都软了。”


木桶不大,容下两个人有些勉强,佐助便将鱼尾拍进鸣人怀里,要他抱着,腾出不少位置给鸣人放置他修长的双腿:“其实你爹也没怎么限着你吧。”


鸣人用双臂拢着怀里的尾巴,半透明的尾鳍反倒不似躯体那样滑腻腻,反而柔软又细腻,抱在怀中和裸圌露的肌肤相触,还似乎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体温。鸣人在水里想要抓住分叉的部分拿在手里把玩把玩,却被佐助微红着脸躲过,他好似不过脑子地答道:“你在这里我怎么放心出去嘛。”


佐助便心软了几分,不再回答,似乎是无意地将鱼尾摆到他掌心里,任他轻轻摩挲。鸣人把着鱼尾,顺着其上的纹路一遍遍抚摸,偷偷笑了。


 

06.


鸣人的禁足令也没有持续多久,一月后,老爹放他出来,告诉他五百两家里帮他还了,要他做工还钱。


鸣人将自己的屋子上了好几把锁,还都是着锁匠新打的难以破坏的好锁。老爷一看这阵仗,又要拿起笤帚揍他:“我没过问了你就蹬鼻子上脸?你这是金屋藏娇还是怎么!”


鸣人逃到奶奶屋里,冲他爹喊:“正是!你管不着!”


又转头跟奶奶撒娇:“奶奶每日差人送饭到我后窗户那儿行不行?他还怕生,不敢出来见人。”


奶奶虽说也十分好奇孙儿屋里藏的人,但听鸣人这样讲,也不好直冲冲地去瞧,只好应了下来。


鸣人便每日到家里开的铺子那儿打点生意,到晚饭时分再回来。在旁观摩了将近一月,现在已是铺子的半个掌事了。只是工钱从来拿不到,零花钱也不给,老爹说从五百两里扣,鸣人便同那些身上从来揣不了花酒钱,成了亲的男人一样,整日空着荷包来,又空着荷包走。


将挂在门口的几道繁复的锁打开,鸣人端着晚饭进屋子里来。第一眼便瞧见被挪到窗户旁的木桶里,佐助正低着头,从他那边传来几声嘤嘤的哭泣。


这一出可把鸣人吓着了,赶忙走过去。还没问出声,就见着佐助抬起头来,嘴角下撇,眼角弯起,面容扭曲。片刻后,佐助用力眨眨眼,便有颗剔透的泪珠从眼角划下,落进木桶里去了。


佐助便在木桶里捞来捞去,最后摸到了一颗珍珠,拿出水来地给鸣人:“给,我尽力了。”


鸣人看着佐助的脸,又是往常那副冷淡的神色,仿佛刚刚憋着一股气想哭出来的模样从来不会出现似的。接过珍珠,鸣人仔细瞧了瞧,不得不说,这颗珍珠,成色甚差——大小不足半个指节,形状不够圆润,颜色偏深,色泽也偏暗。


鸣人斜着眼看他,佐助便生硬地解释:“若不是真心哭出来的,就不好看。”


将食盒递给佐助,鸣人便坐在一旁把玩这粒珍珠,颇有些好奇:“什么时候才算是真心哭出来的?”


佐助沉吟半晌,低声说道:“有些采珠人不满足于蚌壳里的珍珠,想要得到鲛人流下的眼泪,便在自己腰间绑上绳子,另一端系在孩童身上,将生性慈柔的鲛人引来,在他们面前扼杀掉孩童。鲛人见着,便会落泪,采珠人就潜入海中捞起下沉的饱满珍珠*。”


鸣人登时一梗,竟是没想到会有人用这样利用鲛人天性的方式来获得宝物。


佐助也只是略微低沉了片刻,又敲了敲鸣人的肩膀:“卖珍珠不太现实,不如你给我架纺车,我织些鲛绡与你去还债。”


“若是为你招来是非……”


“死不承认便是,又有谁见过真正的鲛绡呢?”


隔了几日,鸣人便搬了一架大纺车轮进屋子里来,被老爷看见又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你这是买了个会织布的黄花闺女回来吗!”


鸣人将纺车置在木桶前,从了佐助的意思退出屋去,鲛人织布的手法不与他人瞧见。


佐助伸出手去调整纺车的位置,听见院子里鸣人又在同他爹争吵:“什么黄花闺女!我是那种人吗?”


他爹也是气极,就要来推门:“我今日偏要见见你是买了个什么宝回来!”


佐助有些担忧鸣人拦不住,便咳嗽了几声,朝门外说道:“老爷,我只是个会纺些好看的纱的奴,见谅我无法出门来见过老爷。”


一听着屋里传出的竟是个男声,老爷止了动作,心里觉着苦,一边念叨着“无后为大,无后为大”,一边红着眼眶走了。


鸣人守在门口,心想今日老头子怎么这么好打发,却不料他老子是被伤透了心。只消片刻,佐助便唤了鸣人进屋来,他已织好半匹鲛绡。白霜似的布料裹做一匹,隐隐泛起龙鳞般的金光。


鸣人从怀中掏出最初捡到的鲛绡,摩挲半晌,说道:“我觉着还是我这块好。”


佐助似是累了,又靠在木桶边缘,鸣人见他的鱼尾都恹恹地搭在桶沿上,尾鳍上叠着纹路合做一块,似乎连展开都花费力气:“那是我织的第一块,自然是最好的。”


鸣人将纺车推到一旁,拿起木桶旁放置的水瓢,从桶里舀了水,慢慢浇在佐助未泡在水中的上半身,问道:“第一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有些干燥的上半身被水流润过,鱼尾舒服地左右晃动着:“那是应该赠与女鲛人的。”


眼前有双腿的“女鲛人”便乐呵呵地捧着佐助的第一块传情纱,打量刚刚织就的鲛绡去了。


 

07.


等到鲛人重新生出双腿可以下地走路时,时节已至七月。夏末秋初的时候,天气渐渐转凉,鸣人还清了欠家里的五百两,一时轻松了不少,复又花半日去铺子里,其余时间呆在屋里同佐助说说笑笑,转眼就到了七月七。


这日佐助正着了里衣在屋里踱步,他在鸣人家也呆了近半年了,打算去拜谢过家中长辈,便就此离去。还未打算好如何与鸣人告别,这性格还颇有些一惊一乍的少爷就冲进屋来,从柜子里寻出外衫扔给佐助:“佐助走啦,今天乞巧节,街上可热闹了。”


天已黑了,佐助顺从地套上外衫,随着鸣人出了屋子,这是他小半年来第一次走出鸣人的卧房。一路上小厮丫鬟都停住行礼,目光却管不住一般悄悄朝佐助脸上扫去。


男子的模样真是精致极了,他们想。他的面容似乎与中原人不太相同,线条更加尖刻些。尽管他只是低垂着眼,却难以遮挡刀锋般的气质。在鸣人看来,他似乎将棱角都收了起来,显得无害又纯真。在旁人眼里,却依旧具有鲛人生来就有的吸引力与震慑力。


街上果真热闹,刚刚踏出府门,还未步到主街,就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了。佐助被鸣人扯着衣袖圈在自己身前,随着人流推着他往前走。


鲛人这个物种繁衍不易,在海中天敌甚多,同类的数量一直维持在不上不下的状态,百十来头鲛人一同在潮汐中跃动就已是难得的盛景。佐助小步向人潮涌去的方向走过去,心里不住震惊与好奇,人类种族的庞大使他感觉到了恐惧,他不确定是否将来连海洋也会成为他们的殖民地。


鸣人奋力拨开佐助身旁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佐助紧张的神态。


到了长安城东南方向的东市,更是一片亮堂灯火,沿街有无数自长安周边小县城带货物而来的小贩摆好了地摊叫卖,行人三三两两的驻足于摊前,总引起人群一阵不大的拥堵。


鸣人灵活地在摊与摊间钻来钻去,不一会儿怀里就抱满了从各处买来的吃食和小玩意儿。佐助拿起一块裹了肉的大饼,凑过去闻了闻味道,被那股膻味儿熏了个满鼻,捏着鼻子就将大饼拿得远远地。鸣人腾不出手来,只好朝佐助努努嘴示意他将大饼递过来,咬了一大口后,鸣人咕哝着说:“这是古楼子,面饼里面夹羊肉,烤得正好,佐助你快尝尝。”


鲛人不曾尝过陆上活物的味道,平日里在鸣人家中吃的也都是鱼类。佐助虽不悦这股腥味,却也好奇地咬了一小口,登时觉着满口都是面饼的香味和羊肉嫩滑的口感,脸上浮现出惊诧和满足。


鸣人瞧着他不由觉得好笑,又用嘴叼起怀里的一个小纸包递到佐助眼前。佐助拿下后用手指夹出纸包里的小吃,是一小块近乎圆圆的脆皮糯食,裹在最外的一层已经被油炸得金黄。佐助先递给了鸣人一个,自己又吃了一个,外层酥脆内里黏嘴又柔软,面团透着一股香甜的枣味,咬破内心之后还流出了栗子味的馅来。


鸣人一边嚼着嘴里樱桃味的糯食,一边咧着嘴角笑:“这叫塠子,用南枣面和油,再包馅,我还买了其他馅儿的。”


又尝过其他零嘴,两人均感到肚腹鼓鼓,行走的步子愈发慢了下来,身边都是穿梭在小摊间的行人,大多数也如同他们隐了刚到东市时的冲劲,慢慢享受美食和耳边不时从旁边木楼里传出的丝竹声了。


此时鸣人又拎起另一袋纸包,先拿出一个三彩陶埙,递给佐助看。这陶埙质地不算优良,做工也有待改进,但造型却十分小巧可爱,佐助一手便能将它包个严严实实,这让他想起刚刚看到的孩子,心里来气:“这是给小孩玩的,我刚刚看见了。”


鸣人恍若未闻,又嬉皮笑脸从怀中掏出另一物来。佐助见了这形状奇特的玩意儿,不禁又被吸引去了注意力。鸣人对着那一根细木棍上圆圈状黏着的六张三角状的纸片吹了吹,六张纸片便绕着木棍顶端依次划着圈转了起来,直转得佐助心中喜欢得不得了,自己拿去吹了。


却不料吹红了脸也不得章法,纸片儿转起来磕磕绊绊,有时还根本转不动。鸣人便指着纸片围绕的中心说道:“这是六角风车,你要对着中心吹,才转得快。”


佐助便照着鸣人说的去做,果不其然风车呼啦啦地就转了起来。身旁有一举着同样造型风车的小孩路过,满眼羡慕地瞧着佐助手中飞快转动的风车,又鼓气腮帮子学着他的模样去吹了。


佐助便又有些生气:“这也是给小孩玩的!”


眼前人仰起头哈哈大笑着,也不再敷衍,忽地敛了笑,凑近了佐助的脸低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就像小孩子一样可爱。”


佐助狠狠瞪了他一眼,成年鲛人可是有与凶恶的鲨鱼单独搏斗的体格和魄气,一时不想搭理这瞎了眼的人,自顾自地去吹风车了。


 

08.


两人斗着嘴,沿着街道走到一处许多行人围聚着的摊位,鸣人一见这么多人都在瞧,肯定是好东西,便护着佐助从人群的缝隙中钻到最前面去。佐助被挤得面红耳赤,鸣人贴着他的耳廓说:“出来玩就是要来凑热闹才有意思。”佐助便只好顺从地跟着他进去了。


这摊位摆了不少玩意儿,但吸引众人注意力的还是摊贩手中的一块看起来飘逸又轻柔的布料。两人一见登时傻了眼,他手里拿的正是一小块鲛绡。


小贩正大着嗓门吹嘘着手中的织物:“看见这布了吗?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龙纱,是该上贡给天老爷和宫里那些个大人物的好东西!”


周围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听见了吗?他说是龙纱!”“哪能啊,是龙纱的话不早给送进宫里了吗?”“谁也没见过龙纱,随他乱放屁!”


质疑愈发多了起来,小贩似是脸上挂不住,又接着说道:“我这也是偶然得到,大批的龙纱肯定是进了宫,宫外就得这么一块,您说要置在家里得多阔气!”


鸣人疑惑地看向佐助,之前的半匹鲛绡早已进了长安城里达官贵人的家,为防引火烧身,鲛绡也不曾卖入皇家,只兜售了佐助织的那半匹,再没有多出来的了。不料对方也投以同样满是迷茫的眼神,鸣人只好低声先解释了那半匹鲛绡的去路,佐助回忆了半晌,才想起来:“那是我之前来扬州找你时拿的,当时丢了,我也来不及去寻。”


鸣人不由得担忧起来,之前他家并未将鲛绡流入市场,对于除京城里的人物们以外的人来说,鲛绡依旧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而上位者为了维持住较平民高贵数个级别的身份也断不会将鲛绡的消息传出。


可以说,这片鲛绡,即使是被自己买回,但被数人目睹并用作谈资的情形也许会令人联想至鲛人现于世间,而引起无数人的竞相追逐,会给佐助及他的种族带来难以想象的威胁。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沉重,身旁小贩的叫卖和行人的谈论都入不了他们的耳。


花大价钱买了这片鲛绡,因出手阔绰和俊朗容貌,两人难免又被行人猜测了一番,越说越离谱,惹得两人连忙躲躲闪闪步到了一处河边。


这条不宽的河流应当是渭河分支的分支,绕着东市流出城去。比起街中,河边安静了不少,却依旧有阵阵笑声。走近小河的上流,一群青衣素衫,身姿窈窕的女孩正围成个圈,手中持针线和彩色布匹,正在头上花灯的映照下穿针结彩。不时指点身旁的同伴,嬉笑声传出老远,引来不少书生在不远处羞涩站定。


鸣人与佐助也在观看之列,见少女如此天真无邪,竟是无人敢上前打破这美好的场景。鸣人向佐助说道:“乞巧节时,女子要夜穿针、结彩,做乞巧会,以想上天乞求心灵手巧。”


佐助点点头,揶揄说:“这样说来,我若想纺织的手艺更精进,岂不是也要乞求老天佑我织布时心灵手巧?”


鸣人笑道:“你本就有双天赐的妙手,再去求老天的话,哪里来那么多巧手赐给旁人?”


时至宵禁,行人与摊贩纷纷打道回府,两人也抱了满怀的玩具,汗津津地回到府里。刚一进屋,佐助就要将玩具都扔到木桶里,木桶对他而言就是他的床,将喜爱的东西置于床头陪着的想法令鸣人哭笑不得,连忙拦下:“扔水里就坏了。”


佐助便转了个反向,将玩具都扔到了鸣人的床上,坐在床沿清点着这日的“战果”。风车他是最喜欢,就插圌在床头紧贴着墙的缝隙,陶埙他不大会玩,就递给鸣人要他教教玩法。


鸣人握着陶埙,蹲在佐助膝前,拿出贴着里衣置放的鲛绡就要还给佐助。佐助只是瞥了一眼,又转回视线落在玩具上,轻声说:“这是我织的第二片,你留着吧。”


两个指头捻着映有雪色的布料,鸣人似是无心问道:“第二片又有什么意义吗?”


“还是赠与女鲛人的。”


鸣人思索了片刻,意识到那第一片鲛绡也许用来示圌爱,这第二片才真正用于定情,不禁美滋滋地掏出之前的那一块,将两张布料合在一道,又放回怀里了。


 

09.


佐助双腿不住在床板边踢来踢去,一个使劲就将床板给踢出个窟窿。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醇厚绵长的香气就从窟窿里传出来。佐助闻着这气味有些晕乎乎的,鸣人则恍然大悟般嘟囔道:“我忘了以前偷了瓶老头子的好酒躲在床下,正好拿出来喝!”


说完便趴下身去将窟窿挖大,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沾满泥土,瓶口紧封的酒瓶来。刚一打开紧塞的瓶封,空气中原本微薄的香气顿时浓郁起来,这股又甜又涩的气味挠着佐助的鼻子,让他不舒服极了,却又不住深深吸了一大口。


“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鸣人满足地凑在瓶口闻着瓶中颜色鲜艳的葡萄酒的香气,念着大诗人的诗词,“说的就是这昂贵无比的葡萄酒,比起那些白酒黄酒,不仅颜色好看,喝起来也更可口。”


说着就递给佐助,示意他就着瓶口就喝。佐助迟疑地举起酒瓶,凑到瓶口嘬了一小口,葡萄酒那甘甜的前味就在舌尖炸起,这股甜比起蜜糖的甜要诱惑许多,让人忍不住想喝第二口。等到咽下喉咙,苦涩的后味随之蔓延到喉口,令人立时回味对比起酒滴刚入口时的甜蜜,不由得又饮一口,再体会那股滋味。


见佐助一口一口喝个没完,鸣人着急起来,不仅着急这不知节制的鲛人将美酒尽数喝干,更着急醉酒的鲛人若是发疯,他可制不住。


便夺过酒瓶,将顺着佐助嘴角流下淡红色的细流擦干,在佐助不甘的注视下也灌了一大口。美酒入肚,霎时舒爽得长叹一声,对面那人却已经打起酒嗝。


鲛人从未接触过这样刺激又迷乱人的液体,喝了几口本不烈的酒,神智却不大清了,搂住鸣人紧抓酒瓶的手,迷糊讲道:“鸣人,过几日我就要走了。”


佐助醉了,鸣人却还清醒。他听见这话,出了神,手上不由一松。没抓紧的酒瓶便掉了下去,佐助立时敏捷地捧住,又往嘴里倒了一口,溢出来的酒都撒上在鸣人手臂上。


鸣人又夺回酒瓶,猛地灌一大口酒,没喝进嘴的都顺着下巴流到脖颈上,再流进衣服里。酒水有些冰冷,鸣人却没感觉到。直到佐助圈住他的脖子,顺着酒滴流过的痕圌迹舔圌了上去。温热柔软的触圌感让鸣人一个颤栗,立即推开佐助,将酒瓶塞进他怀里,没好气地说:“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给你喝到饱!”


说完又胡乱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低声继续道:“反正,以后你也不准备再喝到了。”


佐助没听清,将酒瓶抱在怀中,歪着头疑惑地“嗯?”了一声:“是喝不到啦。”


疑惑的人变成了鸣人,他拍了拍佐助的脸:“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佐助嫌痛,不断避开,不悦地说:“没醉。”


醉酒的人往往都喜欢大喊“我没醉”,鸣人这样想着,觉得是时候吐露一下心声了,趁着脸皮薄的鲛人正迷茫:“我知道你该走了,如果鲛绡的消息传到没安好心的人耳朵里,若是那人势力太大,我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你。”


佐助又不想喝酒了,酒嗝打得他难受,便越过鸣人的双腿,趴在上面去拨弄床头的风车:“再不走,我该干啦。”


鸣人双腿贴着他的腹圌部,缩也不是抬也不是,只好僵硬地放在原处:“什么干了?”


“缺水啊,扬州的水养不了我。”“呼——”的一声,风车又转了起来。


被压着腿的人从见着第二片鲛绡时开始就一直心思低落,只是强自镇定着,一听佐助这样说,又有些遮不住失落的心情了:“若是我每日从海里运水来呢?”


佐助费力转过头来,嗤嗤地笑了:“我们跟人不一样。人能随处而安,能有很多个家。但对于鲛人来说,海的深处才是唯一的、永恒的巢。”


鸣人仰下身去,半靠在墙上:“虽说如此,但人真正的家,也往往只有一个。我的家,少了你,总觉得不完整。”


佐助似是困了,小声咕哝:“哪来那么多完整的东西……”往后就断了声音,竟是睡着了。


鸣人苦笑一声,将他扶正了仰面躺好,打来水替他擦脸,见他攥着手,以为是什么他喜爱的小玩意儿,便随了他去。脱了佐助的鞋袜后塞进被子里盖好,自己洗漱后也躺上了床,侧身躺在床外侧,搂着他一道睡了。


 

10.


一架马车风尘仆仆地赶着路,顺着半年前渔户大商家少爷从家中被赶来海边的路线,飞速掠过街边的草木房屋。


鸣人往佐助身上不断拍着水,水滴还未汇成细流从他身圌躯上流下就因为皮肤的干燥而被留住了。


如同佐助所说,那日他再度化出双腿过后,尽管他依旧化回鱼尾浸泡在水中,但肌肤水分的流失却拦也拦不住,肌肉显出松弛的前兆,使不上力,整个人也成日萎靡不振,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鸣人只好忍住心底的不舍与悲痛,带他回到海边。


佐助已无力再活动鱼尾将之隐藏在长衫之下,鸣人也不便抱着他下车去,只好令小厮在海滩上赶车,引来许多渔户侧目。


等到了那日两人初次相逢的深灰色岩石处,鸣人命小厮停了车,又将他赶到远处,这才抱着佐助小心翼翼下了车。


将佐助放入海水中时,鸣人几欲重新收紧手臂,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托着佐助的后脑勺,将他脖颈以下的身躯都浸没入水中。


似是感受到熟悉的浪花气味和拍打力度,佐助的精神登时亢圌奋了些许,摆动着鱼尾,直起上身,同半蹲着的鸣人平视着。从鸣人熠熠的眼眸里,佐助看见了此时的自己,还有那眸子眼缠绕着自己的似是依恋又似有不甘的情感。


鸣人正欲说些什么,佐助忽地伸出了手,从他胸圌膛的衣衫开口处伸进去,摸索了半天,从腰带和里衣隔着外衫相贴的缝隙里掏出个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鸣人。


鸣人摊开手后,看见这是颗饱满圆润,颜色白皙又带些肌肤的淡黄,没有丝毫瑕疵的珍珠,一时间话语都卡在喉咙,竟是说不出话了。


佐助递过珍珠后,手指并未离开,绕在鸣人指尖细细摩挲:“这是我的真心汇成的珍珠。”


“这是何时……”


“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佐助轻声念着,从远方倏地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叫声,他拍了拍鸣人的头,“我的同类在呼唤我,我该走了。”


鸣人不禁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眼里满是拒绝,却又因不得不而盛满哀伤。


僵持半晌,不远处的海面上浮起一个个脑袋,他们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难分难舍的人与鲛人,口中的嘶鸣断断续续,像是在议论些什么。


鸣人看着鲛人离得越来越近,知道佐助必须要走了,强迫自己松开了勒在佐助手臂上的手掌,嘶哑着声音问:“我该怎样……才能再见到你?”


“我可以活70年,现在已经过去了18年了,”佐助答非所问,却依旧认真地往下说,“等到时间到了,鸣人,来这里,来我们相遇的这片海滩。”


“我也许,活不到70岁。”鸣人发现自己有些哽咽,急忙打住话头,将喉间的苦涩咽了回去。


佐助转过身去,就要游动着离开了,听见鸣人这样说,他低声回道:“那就让你的儿子,你的孙子来这里。”


站在浅滩上的人再没说什么,只定在原地,目送着一条身段最为优美,身材也最为矫健的鲛人游到他的同类中间,他们一同飞速地游动,那些好看又流畅的鱼尾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拍打着水花不断摆动,就这样迅疾地游到了海洋深处,一个一个扎进海里,再也看不见了。


鸣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知道在一群外貌和体型相差不大的鲛人里分辨出他想的那一只很困难,但是他依然认出来了,认出了那半透明的尾鳍,他曾经认真抚摸过的润圌滑的鱼尾,认出飞扬着的佐助的黑色长发,还有他海水下的脊背。


待到天色渐晚,确认了鲛人不会再归来,他回去了海底歌舞升平的龙宫,回到了那个唯一的、永恒的巢。鸣人便拖着似乎灌铅的双腿,踏水而归了。


一如半年前月光正盛,星光漫洒的那个夜晚,海中央逐渐升起一个不断遮掩着自己的身影,背对着夕阳,在海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却怎样也够不到那人的脚踝。可若是再接近些,鲛人难以游动的浅滩便横亘在他们中间了。


佐助一心注视着鸣人的背影,眼里装了这大海,又将鸣人的身影深深刻在大海中央了。在上马车前,鸣人转过身又望向海面,佐助立即缩回了脑袋,鸣人见着那逐渐散开的涟漪,仿似有一轮弯弯的新月在中央被打碎开来。


 

11.


之后的日子里,鸣人将卧房门口的锁一把把取了下来,也不再带饭回房里去,甚至大开房门不再掩饰。老爷提着心过来问,鸣人也只是摇摇头,便走开了。


老爷以为他买的奴逃了,心里不禁落下了一块大石,令鸣人做生意,收荷包,他都一并默然做了。想是儿子经此打击,浪子回头。


而鲛绡现世的消息最终不胫而走,曾买过鲛绡的富人官家来问,鸣人只道绝品。最后消息传到宫中,帝王家想要鲛绡用作皇家专供的布料,却寻不见可织出鲛绡的鲛人,在卖出鲛绡的宅子里也再翻不出第二块鲛绡。再者,已有鲛绡的人家阳奉阴违,未曾交出所有购买的鲛绡。皇帝不愿与旁人共享,只好放弃鲛绡。


几十年里,鸣人接了家族的产业,踏实地发扬、壮大。娶了妻子,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儿孙满堂。可惜夫人成亲后偶染了重疾,为鸣人膝下留下一儿后,安然终此一生。夫人离去后,鸣人再未续弦,孤身抚养儿子长大,见他娶亲、生子,再将手中庞大沉重的家业传给了他。


五十二年后,宅子的主人寻不得父亲身影,不禁着急起来,十几岁的小少爷携着妹妹也四处叫喊着爷爷。寻了半晌,宅子的主人才想起,对父亲很重要的一片海滩。父亲将所有家业传给了他,唯独留下这片海滩,说是属于“他”的。


“他”是谁,对于这个问题,已是主事人的老爷从小到大都萦绕心头。一说是曾经与父亲同吃同住的人市奴隶,他却不大相信。


等赶车到海边,果不其然父亲正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老爷心里登时一跳,生怕高龄的父亲出了什么意外,还未跑到父亲身边,父亲便翻了个身,似乎是睡得正香甜。


父亲的睡眠一向不好,老爷这样想的,便又退到可以及时冲到父亲身边的距离,坐在海滩上等待了。


 

鸣人躺在松软的海滩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难得睡得如此香甜,并做了个梦。梦中是有着漂亮精壮鱼尾和半透明尾鳍的鲛人在他不远处的海中央直立着上半身,黑色的长发更长了,直直贴在他的屁圌股上,鱼尾上还黏着更长的发尾,正湿淋淋地往下滴着水。鲛人的面容俊朗无双,又透着一股内敛的秀气。他看见鲛人的眼里有一片湛蓝广阔大海,而大海中央站着自己。


像是有什么滴落在眼皮上,鸣人从梦中转醒过来,这一觉睡得他无比舒畅。而五十二年来从未入梦的鲛人也开始钻进他的梦中了,他认为这是一个好预兆。


睁开双眼后,鸣人没想到应该是个大晴天的天气,竟然开始下起雨来。这雨也下得奇怪,只落在他周边这一块区域。鸣人伸出手去,看着自己老朽干枯的手掌接了一小谭雨水在手掌窝出的下陷里。他眼睛看不太清了,便凑近了去看,只见掌中的雨水清澈透明,却又闪着粼粼的光,一眼看到了自己手掌上的纹路,雨水竟是纯粹得如若无物。


鸣人便想起了那双曾经深深看向自己,眸子里只映着自己身影的那双纯墨色的眼睛。


他张开嘴,将雨水容入口中,往下咽去的时候,这雨竟甘甜又苦涩,像是曾经一同饮过的葡萄美酒。过分甜蜜的味道在鸣人嘴里蔓延开来,他又接了一口雨水,滚进肚里的时候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仿佛想要吐出这些泛酸的气息,他从怀里颤巍巍掏出一柄年代久远的六角风车,还未吹向它,风车的叶片便因为老化而被雨水打破了。


也好,鸣人想着,你喜欢这风车,就随着你一起去。


雨还在继续下着,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连他的眼角也不放过,一并濡湿了。


佐助回到深海后,鸣人曾在自己的枕头下翻出一张纸条,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刚学书的顽童照着书上的词句誊抄下来的,偶尔还缺撇少捺。


纸条上写着一句长长的话,鸣人此刻已经不太转得动的脑海里浮现了最后一句。


“……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他看向如同丝线一般掉落下来的雨滴,让他们打在自己的脸庞上,帮忙舒展下垂的皮肤和深陷的皱纹,心里怨着鲛人的准时。


等到最后一滴雨落在他额头,鸣人像是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吻印在肌肤上,令他苍老的皮肤竟泛起了生气。


他站起身来,将只剩下木棍的风车重新揣回怀里,又摩挲着怀里放置的两块柔软的鲛绡和那颗圆润的珍珠,拄着拐杖,慢慢朝着等待在一旁的儿子走去。


“回去罢,回去罢。”


他说。


 

END

  

废话/

跟系列的前三篇文比起来,这篇的剧情感要弱了许多,更偏向于“怎样和鲛人一起生活”的日常流水账,托马的流水账我都能写1万8。(我才不会说是因为想不到好的剧情了。毕竟人鱼梗都写烂啦,我这被出国绕来绕去的脑袋瓜子很难想到能够抓住大家眼球的剧情……

再者,因为一开始我无意识地就写得比较轻快,到后面也不怎么严肃得起来了……这算是系列里BE意味比较轻的一篇吧(?

但是其实文里有一些事情我没有解释缘由,因为懒……

在这里说一下。

鲛人可以通过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学习人类的语言,当然一学就会啦;鲛人在岸上呆过二十七日就得回到海里,佐助靠双腿鱼尾不断转化撑了半年,最后也必须回去了。

查看了很多资料,选择了中国传说中的南海鲛人,原本希望尽量还原,最后还是决定,这是一只美型鲛人(。大家可以去查查光头鲛人的样子

写完这篇,我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我喜欢用对话的方式来展开剧情,然而,这并不好下篇记得改正啊啊啊啊啊啊!

BTW,我在查资料的过程里淘到一篇好文,强推深海先生《德萨罗人鱼》,色圌气鬼圌畜首领人鱼X好奇心强作死生物学家,肉巨多且巨香剧情紧凑脑洞庞大又圆得完美。看得我完全不想填这篇坑,因为我写得实在太辣鸡了……所以这篇拖了这么久,因为我去跳了这个坑(。

依旧谢谢观看啦!

 

注释:

泉客珠:鲛人又称“泉客”,泉客珠即鲛人落泪化作的珍珠

*“有些采珠人……饱满珍珠*”——出自《斛珠夫人》

*“……其死后……落降于海*”——出自《寻古店》


15 Aug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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