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化物志-「追人小僧」篇

*日本神妖故事改编 化物(ばけもの)即妖怪

*可能会写一个系列 只要我有脑洞 

*此篇【追人小僧】为武士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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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佐】化物志

◎青盲



【追人小僧】篇



01.


刀刃上的血一点点被洗掉了,是从刀锋里渗出来的清水。


佐助握着村雨,这把被传为妖刀的利刃在他手里被利用得极好,他们似乎相性很合。对他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武士而言,从来都锋利趁手的村雨是绝佳的选择。


明治维新以后,武士这个职业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似乎手里攥一把刀就可以成为人们口中武力极高的高手。但其实武士只是悲哀的政治产物,尤其是失去俸禄后不务正业的浪人。


不幸的是,佐助正是这些浪人中的一员。他被自己的家族因杀人罪划出家谱,永不得使用其姓氏。


对佐助而言,却是无所谓的事。他追逐自由,氏族只会成为牵绊他脚步的牢笼。


今天的夕阳是少有的艳红颜色,深红色的火烧云浮在不远的山间,好似山顶燃起了大火,只消片刻就烧焦天际。


看着血迹被逐渐洗掉,佐助坐在刚被割喉的尸体上思索着。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是像这血一样被时间的洪流冲洗掉,在历史上全无痕迹;还是做这把斩人无言、锋利的村雨,永世留名?



站起身来割下尸体的头颅,血迹趟了一地的污渍感让佐助很不舒服。用布袋把头颅装起来,提起布袋离身体远远地。


村雨又再次洗净了刀身上的血。


往赏金兑换处去的路要经过一片森林,佐助是第一次去这个偏远的兑换处。虽然不想在夜晚带着一身煞气经过阴暗的森林,但布袋的底端已经被血渗透,艳红的液体不断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佐助实在不愿意拎着被弄脏的布袋走得太远。


这片森林不大,但单单依靠脚力也的得走个个把时辰。夕阳的余晖还在,落到茂密的树林中被割成明亮的小块斑点投射到地面,小路很窄,这样的光斑覆盖了大半条路。


趁着还有日光,佐助加紧了前进的节奏。这个时代从来都不乏鬼神的故事,一说武士身上的血腥味和背负的人命债太重,在阴气浓重的树林里常会被纠缠上些不洁之物,尤其是在月光阴冷的夜晚。佐助虽然并不畏惧神鬼之词,但自己还提着个新鲜的头颅,阴气更胜,总得做些最差的打算。


今天的夕阳降得极快,刚进入森林片刻,就只剩了些阴暗的余晖,月亮已经挂在了头顶。暗骂一声时运不济,佐助开始在小路上奔跑。


做了多年刀口上舔血的生意,武士的感觉极其敏锐。佐助感到身后有东西从自己奔跑开始就一直在追逐着自己,他试着放缓脚步,这东西也跟着慢了下来。再重新提起速度,也一分不落的追了过来。


若是森林中的野兽,出其不意的转过身去砍一刀就可了结;若是鬼神之物,今日就算是栽在这林子里了吧。


这么想着,佐助猛地停下了脚步,迅疾的拔出村雨,数秒之内就已经调转身形往背后砍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刀刃过处只凭借极快的速度微微斩开了空气。森林静悄悄的,偶尔有风吹过树叶间隙带起的沙沙声响,连声鸟叫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野兽。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佐助放下布袋,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甩了几下打亮之后四处观察了几番。在确定小路及周围并没有什么东西之后,佐助提起布袋重新往前奔去。这火折子是他改造的产物,能够在低速的奔跑中也维持燃烧。佐助尽力的让自己忽视身后的不舒适感,只要出了这片森林,兑换处一定隐藏在有灯火的小村落里,到那时再转身好好翻找翻找究竟是何物。


原本以为大概会遇到鬼打墙在森林再兜转几个时辰,没想到刚过火折子的燃烧限就出了森林,前面果然有一个亮着灯火的村落。停下脚步,身后的东西果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放下布袋深吸一口气,佐助以比第一次拔刀更快的速度抽出村雨刹那间倒转身体微微半蹲往后劈去,破空声响在耳边。

这一次村雨依旧没有斩到任何东西,但佐助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小孩。



02.


村雨正斩在小孩的脖颈处,却好似无物一般的穿了过去。


这小孩光着脚身着一套普通的素衣,个子正靠着佐助的胸部以上。约莫快十岁的年纪,顶着一头亮色的金黄头发,脸上还挂着六道胡须似的伤痕。一双湛蓝的双眼正柔润的看着佐助,一瞬间让佐助微微有些软了心。


第一眼看过去佐助还以为是哪户人家丢失的孩子,可村雨落空的劈斩让他实在对这可爱的小孩放不下戒备心。


大概是遇到鬼怪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转身就走,走到光亮的地方。


提起布袋佐助就转身向村落奔驰过去,身后被跟踪的感觉不在了。果然不管是日光还是灯火,都是鬼怪最大的忌讳。


走进村落里佐助才慢下了脚步,心里却有些止不住的回想那小孩的模样。似乎是有些面熟的,但族里也没有这个年纪就死去的少年啊。


他的眼睛里,佐助看到了深深的眷恋和依赖,还有,保护欲。按理说鬼怪是死者生前怨气的结合体,大都只留存杀人嗜血的欲望,不大可能会有像人类一般的感情。


摇摇头甩掉他的面孔,佐助按照换尸人在角落留下的提示找到了这一处赏金兑换处。待换尸人检验过布袋里的头颅确实是属于被悬赏者之后,给了佐助相应的赏金。


佐助一刻也不停留的走出兑换处,他十分厌弃这种地方。浓浓的尸臭味裹着他好像要将他往地狱里拉去,换尸人也都是一副人模鬼样的表情。这是一个充斥着死亡的地方,对佐助来说,最厌恶的事莫过于死亡了。


随便找了家客栈,佐助要先把身上缠着的尸气洗掉,也顺带淋去被鬼怪缠上过的晦气。刚进入房间,佐助一声意料之外的叹息。


刚见过的小孩正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还是用那样带着期盼的湿润眼神看着他。佐助也不打算再回避,如果这鬼是想要他的命,那在森林里他早就亡命了。等到现在,大概是想和他说些什么。


关上房门坐到小孩的对面,佐助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都跟随着自己。


“会说话吗?”


小孩的面上浮现了些欣喜的笑容,两边胡须伤疤被拉扯成猫胡子一样的形状。他积极的点点头,一点也不似鬼怪故事书里那些狰狞的恶鬼。


佐助叹了口气,他不知从哪里竟怀着对这妖怪的怜惜:“你是什么鬼?”


“追人小僧。”小孩答道,声音意外的清脆响亮,正是十来岁孩子还未变声前好听的声音。


佐助是第一次听说还存在这样的鬼怪,饶有兴趣的继续问着:“为什么缠着我?”


缠着?小孩面露失望,眼里的光芒暗了些,但也继续答道:“我要你原谅我。”


佐助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如果说是求他原谅在森林里的跟踪,佐助倒觉得有些无厘头:“我不知道该原谅你什么。”


对面的精怪也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好像努力地在肚子里组织语言但是到了嘴里却说不出来。


“原来山精鬼怪是真的存在的,这么说来,也会有九尾狐、雪女、洗豆妖了?”佐助看出他的纠结和为难,对小孩子也不想太过逼迫,换了一个话题。


小孩干脆的放下了上一个问题,又换上了很开心的表情,似乎是感觉到佐助对他并不惧怕,也不厌恶:“说起来,我上一世就是九尾狐呢我说。”


那几撇猫胡子确实是很像狐狸:“那怎么变成了追人小僧?”


他仰着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好像是因为我杀了人,天神降下责罚于我,让我这一世只能做个跟在别人后面的山精,直到我找到被我杀掉的人求得他的原谅。”


听到这样无稽的回答,佐助笑出了声:“那这么说,我和你之间还有上世的杀己之仇?”


“对!我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个啊我说,不过我做了太久的下等妖怪,都不太会说话了,跟你说了几句感觉舌头才利索了点。”忽然之间小孩说话就不像个孩子了,倒像是个狡猾的成年人。


佐助只觉这小孩实在是可爱得很,倒有点想留下他做个伴,说不定其他鬼怪见着了,还以为自己也是个精怪不会再来迫害同类呢:“你…这样一直叫你也不好,你有名字吗?”


小孩又思索了一阵,大概是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给我起了一个——我是说被我杀掉的那个人。不过我记不起来了,你可以叫我小僧。”


佐助摇摇头:“这世上小僧多得很,我怎么知道在叫谁。不如,我给你起一个吧。”


小孩的智力好像在孩童和成人之间跳转着,此时又欣喜得像一条找到主人的小狗,急切的点头。


“鸣人,这个名字你看怎么样?”佐助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它好像在自己的脑海里存在了很久,不过是自己忘记了而已。


小孩一点也没打算考虑,干脆的伸出大拇指,笑着说:“好名字,我要了。”


佐助无奈的笑了笑:“你可真不正常,一会儿像个小孩,一会儿又像个大人。”


鸣人没有否认,反而好奇的看着佐助:“你呢?你的名字,如果你是我杀掉的那个人,我要大声说出你的名字然后加一句‘求你原谅我’。”


“佐助,”佐助蘸了茶水在黑木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你看是你杀的那个人吗?”


鸣人摇摇头:“可能不是吧,我记得他的名字要长一些。不过我想跟着你,森林里太可怕了。以前没有去过那种犄角旮旯,呆久了真是很阴森。”


佐助撑着头,对这只山精的兴趣越来越浓:“这么说,你以前还是个大人物了?”


鸣人面色骄傲,挺了挺胸:“那是,九尾狐可是最上等的妖怪了。有我这么厉害的妖怪跟着你,你肯定会变成最厉害的武士。”


佐助敷衍的点点头,现在的鸣人可不是九尾狐,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妖怪。他站起身来打算去洗浴:“那你就一直跟着我吧,直到找到那个可怜的人。”


鸣人愉快的点头,站起身来碎碎念着躺倒在床上。


等佐助清洗完出来,鸣人已经在床上紧闭着眼睡着了。妖怪也要睡觉的吗?佐助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在反应过来之间手掌已经穿过了鸣人的面颊。佐助收回手,对自己心中好像见到鸣人之后开始忽然之间慢慢繁衍出来的、不该属于一个绝命武士的情愫有些慌张。相遇不过片刻,他就开始质疑,是不是真的该留下这只追人小僧?



03.


鸣人开始了和佐助同行的流浪。


佐助是要过日子的,钱财的来源都依靠那些被悬赏的头颅。奇的是鸣人虽然是个十来岁少年的模样,却并不害怕佐助拔出刀来割下血淋淋的头。大多数时候他都躲在石头后或者树林中等待佐助收起刀来,偶尔也会玩心大起在将要失去生命的可怜人拔刀之前忽然蹿到他面前,待那人惊恐地乱砍一阵后发现这小孩竟能穿透刀刃,再被鬼怪吓破了胆。


这倒是方便了佐助,往往不用什么气力就可以了结了对方。


鸣人最欣赏的,就是佐助杀人的瞬间。佐助的姿势一向都很优美,左手拔刀的模样性感极了,拔出刀来也不停留,轻轻一挥,对面的人就迸溅着鲜血倒下了。而且,绝不留情,也绝不手软,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就像是看透了生命存在的意义,可以随意丢弃。


再加上佐助从来都很爱干净,即使是杀人,也绝不会在衣物上留下一点点污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养尊处优受过极好武术训练的少爷,哪里像什么浪人。


鸣人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佐助,他没有告诉过佐助,其实他仍保留着成为九尾狐后数千年的智力,他喜欢佐助把他当做小孩子细心呵护的感觉。大概,佐助就是上一世那个人吧,才会让他有如此的爱意和眷恋。



今日佐助接下的悬赏状,是一个僧人。被悬赏的原因是因可以堪破天机,在看到某位大人物之子不祥的将来时直言禀报,被其恼怒的族人在黑市里开出了高价悬赏。


但从没有人要得了他性命,佐助想大概是他看到了未来,及时做出了规避危机的行动。


僧人所在的高庙在一座四下廖无人烟的高山上。佐助带着鸣人攀爬了大半个白日,鸣人一边假装气喘吁吁的替佐助抱怨:“怪不得他死不了,等人爬上去都没力气了。”


佐助完全不受鸣人的影响,反而气定神闲,这样的山不算高,他以前常在家宅之后属于家族领地的山中来回锻炼:“这次要杀的人是僧人,你也算是僧人吧?会不会怜悯?”


鸣人砸吧着嘴摇头:“我骨子里可还是大名鼎鼎的妖狐啊我说,最讨厌这些要来降服我的除妖师和和尚了。”


佐助早已对鸣人不符合年龄外表的语言见怪不怪了:“你杀过他们吗?”


鸣人咬咬牙,很有些义愤填膺:“就一个,就那一个,天神就罚我做鬼里的和尚了。”


佐助嗤笑了一声,对鸣人的遭遇他一点也不同情。倒不如说是很愉快,如果鸣人没有被罚做追人小僧,那他们也不会相遇。


鸣人忽然站住了脚步,有一股熟悉的让他害怕的气息打在他脸上。他们已经走到寺庙大门之外了:“我不能进去,他很厉害,我就在门外等你好了。”


佐助点点头,这种偏僻的寺庙就算并没有真正的高僧坐镇,或是香民的进贡,也往往会因为僧人潜心的念佛打禅而引来些鬼怪最怕的金光仙气:“那我进去…”


鸣人忽然指了指寺庙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了,一位身姿有些佝偻的老僧正从庙里缓步走出来。


佐助只是看了个模糊的身形,就明白他并非池中之物。身上的威严正气惹得鸣人不甘心的往后缩了缩,而他似是未卜先知的自若模样也让佐助开始认真起来,左手搭在刀把上,准备随时冲去割断他的咽喉。


“我知道你会来杀我。”先开口的反而是老僧,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行,听起来像是活过了几百个冬夏。


佐助也不答话,只用身体护着鸣人。


老僧继续像是欣慰的自言自语说道:“我当初警告了那位大人物,你终将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他着实是听进去了。”


佐助开始有些疑惑了,京都能称得上大人物的人不多,莫非他是在讲自己的父亲?思虑了片刻佐助还是决定开口:“我知道你们做和尚的口才都不错,但是我希望你如果不是认错了人,就最好把刚刚的话说清楚。”


老僧见佐助终于答话,也微微笑了:“你应该知道我被悬赏的原因吧,而原因之后的后果就是,你失去了姓氏。”


佐助有些恼怒了,他虽然嘴上说着并不在意被逐出家门,但内心深处却依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当父亲当着母亲和兄长的面说出他杀了族人之后,母亲眼里的震惊、兄长的信任、还有父亲的厌恶让他终生难忘。老僧带着嘲讽的微笑说出这件事,实在是让他愤怒:“闭嘴,我不想听你讲了。”


鸣人在他身后躲着,听到老僧的话。失去了姓氏?原来佐助的名字并不是单单这几个简短的字而已,他开始回忆,回忆那个被杀死的阴阳师的姓名。


待到佐助冲过去与老僧交手几个回合之后,他明白了自己绝不是这个看似枯朽实则精干的老人的对手。明智的选择了停手后退,看来上天更眷顾虔心的僧人更多,给了他超出常人的寿命,还赐予了保全自身的能力。


“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小妖怪。”老僧站定后忽然指了指佐助身后隐藏得很好的鸣人,“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山精。”


鸣人打了个冷战,被指着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阴冷的风吹透他的身体,好像是来自于他的记忆。


见佐助微微倾斜了身子,摆出一副保护得更加周全的姿势,老僧继续说道:“你不是最畏惧死亡了吗?带着他,你终将会死在前进的路上。”


佐助并不听信,就算鸣人前世是只毁天灭地的九尾狐,现在也不过只是在四处找寻救赎的可怜山精罢了。哪怕他真的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运气,佐助想,大概自己现在也已经无法放下他了。


老僧摇摇头,转过身踱着缓慢的步子回了寺庙里,似乎是知道佐助不会再来杀他了:“你好自为之,没有姓氏也不打紧,带着妖物也没关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04.


从山上下来,佐助就一言不发,闷着头朝京都的方向赶去。


鸣人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以为是因为老僧说自己终将会给佐助带来死亡而让佐助厌弃了自己。等待良久之后鸣人还是开口了:“佐助…你相信你会因我而死吗?”


佐助停下了脚步,也不转身,定定着站着。鸣人仰视着他,又是夕阳沉落之时,金黄得耀眼的光芒越过佐助的身体照了过来,鸣人眯着眼,努力的想多看看佐助的背影。


“如果我真是你要找的人,那我不是已经因你而死过了吗?”


鸣人愧疚的埋着头,老僧的话和他的直觉让他已经确定了,佐助就是被他杀掉的阴阳师。可是他没有脸面,也不敢对佐助提出“原谅我吧”这样的要求,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曾经被对方杀死,又要用怎样宽广的心胸去原谅这个无法弥补的过错呢?


看到地面的光影开始交错的变幻,鸣人抬起头,看到佐助已经转过身来蹲在自己面前:“倘若真的是我,那这样生世交缠的缘分大抵是确实很难得。前世做仇人,今生不如做知己。我不会抛下你,也不会死。”


鸣人忽然觉得有些感动,鬼怪也是有心的吗?他总觉得很心酸。伸出手来空空的环抱着佐助的脖子,虽然鸣人知道无法与佐助有肢体上的接触,不过他仍旧是想抱一抱佐助:“谢谢你,佐助。”


佐助叹了口气,轻笑一声:“那我们就出发吧。等到我夺回了姓氏,再告诉你我的全名,到时候你再判断我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吧。”



赶了约莫一个月的路,佐助带着鸣人来到了京都。


京都是个繁华的城镇,佐助的氏族是这暗流涌动的政权中心里不容别人小觑的一支力量。


鸣人化作透明的模样跟在佐助身后,好奇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上一世因为难堪的身份他没能走进人类的世界,这一世被困在那森林里暗无天日的生活,鸣人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样盛大的集市。


他们停在了一处大宅前。佐助的内心波潮涌动,自从十五岁被从族谱上除名开始,已经有约莫六年没有回过京都了。但是他知道,之所以自己能够凭靠那一点赏金活过这么些年,都是因为母亲和兄长在背后的帮助。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被逐出家门竟然是因为一个僧人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他回想了当初“杀人”的情景,那人分明是从袖里拿出了短刀自杀身亡,只是在最后将刀柄塞入了处于震惊和恐惧之中的自己的手中。


这分明就是陷害和嫁祸,不,应该是为了驱逐他而制定的阴谋。那人究竟有没有死,也还说不定。


他要为自己正名,为这无稽的行为做个了结。


佐助走到大宅门口,敲响了沉重的铁门。


片刻后大门打开了一条门缝,里面的小厮只瞧见来人一身浪人深色的着衣,有些紧张的问:“来者是何人,所为何事?”


佐助沉吟了片刻,低声答道:“佐助求见大少爷。”


小厮在门内惊呼了一声,随即迅速的关上了大门,佐助能隐约听见他慌张的脚步声。


“他很害怕你吗?”鸣人也跟着走上前来,脑袋穿过大门往宅里好奇的望着。里面是很大的院子,种满了花草树木,繁复好看得不行。


佐助看着他只留了半个身子在门外的模样,失笑着说:“不,他是怕死。”


半刻钟后,鸣人看着一个和佐助模样十分相似的男人急匆匆的朝大门这边走来。是的,非常像,只是比佐助更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


他将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拉着佐助的手腕就往里走。佐助只来得及说出一声包含着重逢的感动和流浪的酸涩的“兄长”,就被他转过身来用双指戳住额头。


“佐助,你终于回来了。”鼬有些哽咽的说道。



佐助的父亲正在与天皇陛下商讨事宜,这也方便了佐助回到大宅里。待佐助见过母亲之后,便回到房间,他想好好组织一下语句,好在父亲面前据理力争。


鸣人正焦急的等待着佐助,他便推开门进来了。鸣人有些呆楞的看着他,佐助早已换下了那一身浪人的着装,穿上了贵族一派有些雍容华贵的长袍。佐助穿着这样的衣服,显得十分贵气和适合。


不过佐助并不喜欢这样穿,长袍虽然好看,但对手脚的束缚太对,他更喜欢浪人那自由自在的宽大衣服。见鸣人一句话不说,佐助奇道:“你平常不是话最多了吗?怎么到这里反而不说话了。”


鸣人正经的说:“为客之道就是多吃饭,少说话。人不会被饱死,但可能祸从口出。”


自从遇见了这个时而幼稚时而成熟的追人小僧,佐助变得常笑了。而他笑起来又最好看,不管是眼角还是唇边,弯起来的弧度都恰如其分:“你倒还懂得很多人情世故。”


鸣人颇有些骄傲的点头:“那当然,我的学习能力可是超高的。”


佐助只是对他笑了笑,就跪坐在了榻榻米上撑着头微闭着眼思索着。鸣人也不言语,只坐在他对面,认真的用目光描摹着这人的脸型,唇形,还有睫毛的长度。


“等把这件事结束了,你还会跟着我去流浪吗?”佐助忽然发问,仍是闭着双眼。


鸣人毫不迟疑的点头,想起此时佐助正闭着双眼就接着答道:“在你…那个人原谅我之前,我都一定会跟着你。”


“那最好就不要找到那个人了。”


听到佐助有些喃喃自语的样子,鸣人反而有些扭捏起来,大概是觉着这是佐助在向他表白心声吧,便有些害羞的说:“我也很喜欢佐助,不想离开佐助。”


佐助睁开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鸣人,有一些微凉的笑意从眼神里流泻出来:“我看你是不想离开那个人吧。”


在鸣人正要慌忙的解释时,佐助就摆了摆手:“我跟你说笑呢。还有,天黑了。”


窗外的月光正好,映着院落里的灯火,像是红白交缠的血色和白绫。



富岳回到大宅时,已经将近深夜了。今日天皇陛下召见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询问他认为哪一个继承人值得匡扶。这个问题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剑,富岳已经感觉到天皇不再信任自己,也不愿再庇佑自己的家族了。为了族人的性命,他必须要想点别的法子来保身。


他叹了口气,推开居室的大门,那个早已被自己逐出氏族的儿子,却端正的坐在房间里。妻子用小心翼翼带着渴求的目光看他,长子则在次子身旁面容坚毅。


“你回来做什么?对于私自潜回宅邸的无名之人,我有权把你就地诛杀。”富岳沉声说着,拔出了挂在墙上早已退役当做装饰品却依然犀利的佩剑。


佐助拦住了想要求情的母亲,只是望着他,眼神里是富岳从未见到过的坚韧和执着:“我是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姓氏的,父亲大人。”


富岳冷哼一声,不愿再看佐助坚定的神情:“你是氏族的罪人,杀害族人,可不是一条随随便便就可以无视的小罪。”


“难道一个僧人的无稽之谈,就让您相信曾经那么弱小的儿子可以覆灭整个家族吗?”


富岳愣住了,他没想过佐助会知道当年驱逐他的真正目的。他还想再隐瞒,可是佐助已经如他所说,不再是曾经那个弱小的孩子了:“没错,我相信了。我要为家族着想,任何对族人有威胁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容许。”


鸣人在佐助身后,满心焦急和疼痛。由父亲说出“有威胁”这样的字眼,鞭在儿子的心里,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啊?他想安慰佐助,想拥抱佐助,想对他说“你是最被需要的人”,可是他做不到。只能跟在他身后,只能做一个无力的追人小僧。


佐助不再言语,他回到京都,只是想从父亲口中探求一点对他的怜悯和疼爱,可这些东西比起族人、比起权力,什么都不是。


“有人放火了!”门外忽然响起小厮恐惧的喊叫和兵刃相接的刺耳声音。富岳急忙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燃在大宅里的熊熊大火。


装备精良的军队闯入大宅,骑着骏马,拿着利剑,在一片混乱之中十分有序的将宅内的族人一一诛杀。鲜血染红了富岳的双眼,愤怒冲上了富岳的大脑。


骑着最高大骏马的兵士驾马来到富岳面前,扔下一条雪白的绫罗,在富岳杀意的眼神和颤抖的身躯前略带了些嘲讽的冷声说道:“这是天皇陛下的赏赐。”


今夜的月光很盛,倾洒在火红的大宅之上,像是红白交缠的鲜血和绫罗。


佐助护着母亲逃到了家宅后的暗道处,鸣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的显出身形恐吓阻拦身后的追兵,但这并不是能一直有用的招式。比起没办法造成威胁的鬼怪,天皇的怒火才更让人害怕。鼬为了争取他们逃离死亡的时间,只身一人拦在利刃之前,此刻大概早已是被杀红了眼的兵士迫害至死了。


“母亲,你快走,我拦住他们。”佐助将母亲往暗道里推了推,在母亲落着泪抓住他的衣袖之前关闭了暗道。


转过身,铁甲银枪团团围住了自己。明晃晃的甲胄和刀刃上,沾染的都是族人的鲜血,还有兄长和父亲的,大概,最后也会有自己的吧,只希望母亲能够躲过这一劫。


佐助仰天哀叹了一声,老僧说得没错,我终归是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浪人从来都有不屈的灵魂和尊严。佐助最后倒在血泊之中时,这个家族每一个人所带着的武士的精神感染了施暴者,在漫天挥洒的樱花之中,他们退去了。


鸣人跪在佐助身旁,到最后,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佐助倒在这里。甚至,连抱起佐助,放在自己的膝上,让他死去得更加从容一些,都没办法做到。


月色下的樱花很美,淡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划出风的痕迹。他的心和感情,好像也随着这些樱花碎开了,跟着风被吹到遥远的山崖。那片断崖,有佐助的存在。


佐助抬起眼看着鸣人,额头的鲜血流淌下来有些遮挡他的视线。鸣人好像不再是十来岁少年的模样,这让他在生死之际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件事。


那时他们在树林中过夜,佐助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鸣人在他对面,背着他在看些什么。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利落的金色短发洒在脖颈间,挺直了脊背,让人不由得想上前去依靠,去诉说自己的苦痛。


这个长大了的鸣人在哭,佐助想,男儿有泪不轻弹。鸣人的五官长开了许多,跟少年时候时常皱在一起的五官差了很多。现在是正当青年的好看男人。


“鸣人…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武士精神吗?”佐助的声音很嘶哑,鲜血堵住了他的气管,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鸣人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有些哽咽:“欲问大和魂,朝阳底下看山樱。”


“你…明白了吗?”


“如果我不是这么无力…你不会死。”鸣人感觉头疼欲裂,这样的情景,看着佐助倒在他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的场景,不是第一次见了,加倍的痛苦让他此刻更加憎恶降下诅咒的上天。


佐助只是笑了笑,用力的抬起了手,试图接住飘洒下来的樱花雨:“这些樱花…是在给我送葬吧…”


他快死了,鸣人对自己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强忍住哭泣的冲动:“佐助,你姓什么?”


佐助不解的用气声回答:“宇智…波…”


佐助,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宇智波佐助,你愿意原谅我吗?”


将死的人了然的闭上了眼,带着笑容,面容十分安详,细若游丝的声音飘到鸣人耳边:“不愿意…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不得离开我半寸。”



05.


黑发的浪人割下了地上尸体的头,血淋淋的放进布袋,有些嫌弃的提得远些。


太阳快下山了,他抓紧了时间往最近的赏金兑换处走去,这片森林是唯一的路。


夜晚来临得很快,冷风刮在脸上有些疼痛,四周黑压压的树叶也被带起了阴森的沙沙声。他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在跟着自己,转过身,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反复了几次,他开始不耐烦了。


看着身后空荡荡的黑暗小路,浪人拔出刀,警惕的说:“谁?滚出来。”


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孩,浪人被吓了一跳。这小孩光着脚身着一套普通的素衣,约莫快十岁的年纪,顶着一头亮色的金黄头发,脸上还挂着六道胡须似的伤痕。一双湛蓝的双眼依赖的看着浪人。


忽然这孩子笑了笑,浪人觉着这笑脸很熟悉,打乱了他周遭的气流,为他带来了一股温暖的气息。


“佐助,我如约前来了。”



Fin



俺的废话/


不知不觉字数竟然爆到1w了!而且我居然写出剧情来了!明明只打算像【清奇脑洞合集】那样写个流水账的!因为没打算把一个故事写成长篇 所以稍微进展得快了一些 可能剧情跳转之间也略有违和感


这篇鸣佐感实在是太微弱了 比起CP大概更多的是以佐助为中心的人鬼友情(?)吧 感情线大概在【九尾狐】篇里才会更加明显 这篇应该算是铺垫 和【九尾狐】可以合成一个故事看


【九尾狐】篇应该是决定了会写的 写写浪人和小僧的前世 也顺便给这篇埋的一些伏线做个解释(比如宇智波被冠以谋反之名的原因 老僧的身份等等) 虽然我觉得九尾狐大家已经写得够多了…但是我还是想努力的写出新意来


如果我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想看的妖怪我来写 会不会有人理我QAQ 等等我的坑好像越来越多了啊啊啊啊


最后 还是依然依然非常非常谢谢观看和喜爱!


18 Apr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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